《致命女人》第二季直到第六集后半段,才终于有了上一季开头的高能质感,多路人马爱恨情仇狗血聚集一处,悠扬的乐声和丝滑的镜头又拉开了几许谐谑、反讽的距离感,有“内味”。
一,狗血肥皂剧的谐谑属性。
各方的狗血恩怨,在这段内容中发生重要的合体纠缠。
Alma为嫁祸Rita,欺骗自己老公来“帮助”(毒杀)Rita老公;
Rita的情人按照她的旨意勾引她老公的继女,原计划是拍照片来威胁对方,但他却假戏真做相当投入;
Alma的未来女婿,此刻正以私家侦探的身份,潜伏在窗外拍大尺度照片,当然也“很不巧”拍到了现场的真凶:他自己未来的岳父岳母大人。
从内容的角度来说,很狗血;
从合理性的角度来说,新矛盾的推进、太过仰仗偶然性巧合,逻辑闭环链条非常脆弱。
但这样的狗血大杂烩戏份,偏偏让人觉得“熟悉的味道回来了”。
归根结底,第一点是谐谑轻喜剧和凶杀案“相反”的氛围营造,第二点则是将本质狗血的内容放入相对高级的架构模式中。
先说“相反”这一点,这段内容是谋杀,但你感觉到杀戮的阴暗恐怖了吗?
剧作确实选了一个狂风暴雨电闪雷鸣的夜晚,但这样的物理氛围,并不能遮挡各路认路轻喜剧式表达的本质。
被杀的“受害者”,几乎是以喜剧方式在表演抗拒;
准备逃离犯罪现场的幕后主使、嫁祸者Rita,跑出来一次看见车灯只好躲起来、又跑出来一次又遇见车灯只好再躲起来;
无论是在Scooter两位的亲热现场像背景板一样在后面悄悄跳跃,还是从楼梯一侧探头观看,都是谐谑的轻喜剧画风。
由于死亡者是故事里接近反派的恶人角色,剧作这种消解凶杀严肃感的谐谑属性,并不会让人感觉不适;
从《绝望主妇》到《致命女人》两季,从某种程度上说都有“丧事”喜办、“丧事”喜拍的属性。
至于所谓高级,一方面是拍摄手法等工业层面的内容,另一方面则是剧作透露出的谐谑和淡淡的悲悯。
隔着一定的距离,以类似上帝视角的眼光,将饮食男女的爱恨纠葛、生死怨憎,鲜明对比、罗列一处。
那一段法文吟咏歌声中,Catherine和欺骗她的拜金小男孩,巅峰狂欢。
即将背负杀夫罪名的Rita,和表姐妹享受着难得的安宁时光。
至于事实层面犯罪的Alma,则拥抱着暂时的“大仇得报”的快乐。
罪与罚,金钱与欲望,站在“狗血”之外凝视,隐隐有了悲剧式的回味。
二,即刻反转的动态关系。
“相爱相杀”这个词,似乎已经很过时、俨然被淘汰。
事实上,观众对剧作相爱相杀式人物关系的诉求,从未减弱。
《致命女人2》中每一对cp的关系,都是所谓“相爱相杀”,随时随地可能发生大反转。
6、7两集有内味,也是因为温水慢炖铺垫了这么多集之后,终于走到了相爱相杀、手起刀落的高潮。
Rita和管家女佣,是一对曾经的共犯(至少是知情人),是血亲、也是利益共同体。
但两位的关系并不真正牢固,手拉手肩并肩的小船随时可能在金钱欲望的惊涛骇浪里翻车。
上一集,两位还喝着小酒、掏着小心肺、回顾着往事,你侬我侬。
下一集,这两位就开始互相怀疑了“我知道我没杀,所以不排除是你杀的”。
一个在监狱后面怀疑对方杀了人,另一个看苗头不对准备抛弃对方、自己跑路;发现真正的凶手把柄之后,又耀武扬威准备杀回来。
同样,此前差异巨大的Alma和Rita,如今表现越来越像一路人。
斗法手段不断升级(虽然升了半天也还是幼儿园水平),互撕越来越凶狠,但彼此的面目也越来越酷似对方。
表里不一、不择手段,冷凝傲然一笑,她们是最了解彼此的挚友和仇敌。
Alma和老公夫妻关系的几次缓和,也很有意思。
第一次是两位处理已故邻居的车,在昏暗池塘里生死一线时彼此救助,虽然价值观正邪不同、但依旧有深入骨髓的搀扶情分。
第二次是二人一同出门“谋杀”之前,都打着“帮助他人”的名义,在车里快乐吃着饼干。
老公以为Alma真正认可了自己“帮无药可救的病患安乐死是助人为乐”理念,以为他们又成为了同一价值阵营里的知己。
讽刺的是,当Alma老公发现她嘴上说要帮助被家暴的Rita,实际上却是嫁祸她之后,这位真正的第一凶手反而用最强烈的“道德正义感”,坚持觉得被欺骗。
至于Dee和侦探,Rita和情人Scooter,暂时被蒙蔽了双眼的Catherine和Scooter,种种组合都可以五花八门连线。
狗血大乱炖,罕见纯粹的爱,但金钱利益欲望勾结之下,那偶尔出现的一点点不忍的傻傻的爱意,又让故事更柔软。
这样的复杂利益格局里,任何人都有可能成为仇敌、也有可能变成盟友,相爱相杀充满了反转可能性。
从戏剧性角度来说,有更曲折的发展路径;
从人设的立体程度来说,也更能翻新出花头。
与其说好看的是变来变去的快速反转模式,不如说是剧作对人性贪婪、卑怯一面随时随地翻车的“三分谐谑七分好笑态度”。
把他们的愿望,赤裸裸、活生生拨开给你看;
把血腥的财阀争斗,解读为更欢快更轻喜剧的狗血故事,用嬉笑来消解悲剧薄凉质感,同时也并不完全抛弃道德审判和悲悯目光。
三,爽剧质感的AB面。
老娘“白眼一翻,谁也不爱”的爽剧质感,或许是《致命女人》这类剧作的重要核心之一。
小白花式偶像剧女主,最大的问题在于失真、扁平、千篇一律,但凡能加一点复杂质感的苗头,让角色离更“不正确”近一分,离“非黑即白”远一些,也不至于如此无聊。
Alma原本是看似老实的家庭主妇,进入俱乐部不成反被羞辱。
正面交锋被警告,满园繁花被剪除一空、满地狼藉一片荒芜如同垃圾场,Alma开始了她的以毒攻毒之路。
很讽刺,这个时候她觉得嫁“连环杀手”是件很“方便有用”的事情。
以善意的名义,以帮助朋友的由头,说服她老公前去杀人,自己悄悄尾随并嫁祸Rita
这么简单的嫁祸手法,其实相当小儿科,在宫斗剧里大概一集都活不下去。
但手法本身是否周密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各路女主们挑眉一笑“老娘不好惹”的爽剧质感。
如果说爽剧纯粹是一路开挂、疯狂输出、所向披靡的快乐,《致命女人2》则通过背面的遗憾和痛苦,补足了或许更值得关注的唏嘘质感。
归根结底,爱财贪婪又心狠手辣的Rita,也是一个被老公家暴的受害者;
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Alma,也曾是一个渴望被认可的不起眼的家庭主妇。
至于看似强大的Catherine,年轻时被专横的父亲剥夺了爱的机会,这些年富有但是孤独。
当年金发男郎来求婚,父亲戳破幸福泡沫:他只是为了你的钱;
多年之后别有用心的一千八百线小演员,奉情人之命来接近她、对付她,她深陷其中深信不疑。
这样的智商第一集就该下线,但这份“猜不透对方”的蠢,同样可以解读为天真的可悲可爱。
如果故事割裂为单纯的好人坏人两大阵营,卑微好人得到金手指加持后一路开挂把敌对阵营踩在脚下,那也只不过是一出换了名目的鸡血幻想;
但《致命女人2》依旧留了一线唏嘘的窗口。
让你看她们的铠甲和刀剑背后,自欺欺人的溃烂黑洞。
很多时候,伤口比勋章更动人。
《致命女人2》用勋章和笑容来讲述伤口,虽然狗血肥皂质感明显,但仅仅是这一组高能镜头、就已然让爽剧有了诉求和内核。